暑假，老媽打來電話讓我回家玩幾天，但很不巧，與我同校教書的一個老師邀請我到她老家度暑假，那里有成片的葡萄，于是我回絕了母親，跟著同事來到皖北清新如畫的鄉村。

那天，在美味果腹之后，我意猶未盡，出了她家園子，隨便順地頭往東走，一溜的葡萄園，我邊走邊看，一直走到最東邊。
這家園子門口擺著一個破舊的冰箱，撐著一把用舊帆布縫制的遮陽傘，一個11歲左右的小女孩坐在傘下，她穿著件半舊略顯小的短袖衫，一雙大眼忽閃忽閃盯著路邊，機警地關注著所有經過的人。一看到我，她立刻站起來問：“姐姐，你渴了吧，買雪糕吧？”清脆清冽的皖北口音。我對她點點頭。她打開冰箱，我拿了一瓶礦泉水。她熟練地把水從我手里拿去，用一條毛巾擦了擦，遞給我說：“一塊錢。”我掏出一元硬幣給她，小女孩伸手接錢的時候，臉卻紅了。她怯怯地說：“姐姐，你的胳膊真白，你的圍巾真好看。”我笑笑，這時才注意到女孩微黑的手臂。我對她說：“這不是圍巾，它叫披肩。”
對于夏天的太陽，我著實避之不及，實在要到戶外，一定要涂抹防曬霜，戴上帽子，圍上披肩，以免受到紫外線的傷害。我猜小女孩一定對我的全副武裝感到奇怪，所以才對我的披肩感興趣。
果然，小女孩又問：“姐姐，你穿著披肩熱嗎？”我說不熱，因為披肩的材質又透又薄。小女孩低了頭，我見無話，便準備轉身回去。誰知女孩又問：“姐姐，你的披肩可以美白嗎？”我被她逗樂了，心想她年齡不大，倒挺會臭美的，就跟她開玩笑說：“可以美白的，讓你媽也給你買一件吧。”
在朋友家住了幾天，各處游玩了一遍，臨走的時候，我突然想起那個小女孩，決定再去看看她，看她是否如愿也有了一條好看的披肩。朋友開車，我囑托她繞到小女孩賣冷飲的地方。
小女孩還是坐在傘下，我下了車，照例買了一瓶水，她不看我，卻問：“姐姐，披肩真的可以美白嗎？”我想笑，卻忍住了。我剛要說“披肩不能美白，只能防曬”這樣的話，卻看見女孩眼里泛起一點淚花來。
女孩說：“姐姐，我想買你的披肩，你能把它賣給我嗎？我問過別人了，我們這沒有賣的。”我說：“你盡量坐到遮陽傘下面，就不會曬黑了。”
女孩說：“我不是自己想要，我是想買給媽媽，電視里都說女人要皮膚白才漂亮，可是我的媽媽，她整天都在園子里拾掇葡萄，皮膚曬得黝黑……我不愿意她成為一個不美麗的媽媽！”她用手指指身后的葡萄園，我遠遠看到一個瘦小的忙碌的身影。
我愕然，好有愛心的小女孩，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母親，想起了我自己，每年，我只有在暑假和寒假才有機會與她重聚，但是我卻為了吃葡萄而回絕了母親。在這一刻，我對母親的愧疚油然而生，我不由自主地摘下自己的披肩遞給小女孩：“送給你媽媽。”
女孩喜出望外地看著我，問我多少錢，我笑笑說不要錢，然后轉身離開。
盡管，那是一條花了我近十天薪水才買到的桑蠶絲披肩，但無論它有多貴，與小女孩對媽媽的那一份愛相比，與那份愛在我心里所產生的觸動相比，實在是不值一提，可以忽略不計。
朋友依舊坐在車里等我，我知道，我在上車后和朋友說的第一句將會是――我要回家了。

1/5